殖民文化的奶茶
草原奶茶多是咸奶茶,佐料以盐解腻调味;而随后的航海时代与殖民文化里,被加入糖的奶茶有了甜味,背后的历史却满怀苦涩。
大约是在公元593年,茶从中国被引入日本,对日本的生活礼仪与精神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。而直到17世纪初,大部分欧洲人都还不知道茶为何物。从史料记载来看,1610年的阿姆斯特丹是茶初访欧洲的第一站;20年后,茶叶到达了它的第二站法国;1657年才抵达英国。
绿茶比较娇嫩,漂洋过海的大多是中国的红茶。最开始,英国人喝茶并不添加牛奶,在类似于皇家交易所的咖啡馆里,茶像啤酒一样被事先泡好装在大木桶中,有客户点单时再从桶里舀出、加热后奉上。这时的茶饮品在英国传播速度很慢,一方面是因为昂贵的进口价格,另一方面是进口时将茶叶作为“药物”的定位。17世纪60年代,茶叶的广告词是“一种质量上乘、被所有医生认可的中国饮品;中国称之为茶,其他国家称之为Tay或Tee”。
茶叶抵达英国后的第三年,也就是1660年,英国国王查理二世登基,他来自葡萄牙的妻子——凯瑟琳公主的嫁妆里,就有一箱中国红茶。凯瑟琳公主引领了宫廷的下午茶风尚,也奠定了英式奶茶的喝法:中国和日本的清茶不太吸引欧洲人的口味,印度马萨拉茶在制作过程中放入大量肉桂、胡椒等香料,对他们来说也太过浓烈,而英国本地丰富的奶制品和从殖民贸易中获得的蔗糖,则成为了茶水的最佳伴侣。
在做工考究的瓷器中取出茶叶泡制,再用银勺加入白砂糖轻轻搅拌,最后依据口味添入加热过的鲜奶,看茶色与乳液之间的丝丝交融——英式下午茶的生活方式很快从宫廷流行到中产阶级。牛奶在何时添加,也成为了衡量身份尊贵的尺度(主人越属于上流社会,牛奶越可能在最后加)。
到了19世纪30年代,奶茶已经成为英国普罗大众的日常饮品,原因是奶茶的基底由进口的中国红茶换成了殖民地的阿萨姆红茶。
“1824年,英国军队将枪架在大象身上,慢腾腾地从加尔各答出发,去占领阿萨姆邦。”——《绿色黄金·茶叶帝国》
当英式下午茶成为席卷全国的风尚以后,从中国进口的红茶已远远不能满足国内需求,英国审视自己的殖民地,把目光投向了拥有广泛山坡砂石土壤、适宜茶树种植的阿萨姆(印度东北部的一个邦国),跃跃欲试要将其打造成世界茶叶中心。英属印度及附属地的人口大约为11443万,假设这些人和中国人一样都喝茶的话,那该是一个何其巨大的市场?印度奶茶的拉茶工艺就诞生于这一时期。奶和茶混合后,用一定的手法和力度,将液体在两个杯子间反复来回。经过充分的冲撞,奶与茶口感更加融合,茶色也越来越深。
没人征询阿萨姆人的意见,从1600年到1900年,阿萨姆大片国土被出卖给外国人,大片森林被数千亩绿色的茶林取代,其中的利益流到加尔各答和伦敦——成千上万的阿萨姆劳工奴隶处在最底端,饱受霍乱痢疾、工资剥削以及高死亡率之苦;茶叶公司位于中上层,它们在伦敦和加尔各答都有代理人;而位于顶端的英国政府,是阿萨姆国土地和财产的所有者,也是将喝茶习俗传遍印度的决定者。
在英国殖民香港期间,英式下午茶的风尚也随之传到香港。新界一带的泥水工人延续了英国劳工的习惯,在下午3点左右时停歇片刻,用一杯奶茶提振精力、补充体能。受制于条件,他们用不起昂贵的上等锡兰红茶,只能以低廉的碎茶来泡煮,结果却发现碎茶更容易出汁、茶味更浓涩。他们依靠浓烈口味的奶茶,支撑在港口、工厂和矿井里的每一天。由此,也奠定了港式奶茶“重茶”味的基调。
港式奶茶因为方便快捷,很快从劳工层传递到了香港普通人家和茶餐厅,又在岁月流转中沉淀为港式文化的一部分:曾经港口劳工奶茶里加入炼奶的做法被称为“茶走”(红茶加炼奶)。一杯正宗的港式奶茶,捞茶、冲茶、焗茶、撞茶、撞奶,每一步的操作都有技艺,也影响着奶茶的风味。香港城市中,留下了许多赫赫有名的奶茶老字号,据2010年香港特区政府商务及经济发展局的对外数据表明,“香港人每年饮用的奶茶多达10亿杯,每天要喝掉270万杯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