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尔,他也会有愤怒。
他打开手机看新闻,“保洁工的三轮车剐蹭了豪车劳斯莱斯”和“某某明星豪宅曝光”这些标题经常会自动弹出。“什么玩意啊?”在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记者的面前,赵立新毫不掩饰自己对此类新闻标题的反感,“如何去建立一个普通人的尊严?如何让年轻的一代认同人生来平等?”他坐在沙发上,提高了语速和声音,表达焦虑。
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诸如“屌丝”这样的词汇能成为流行,他觉得这些词汇“不可思议地粗鄙”。他改变不了别人,能做的就是坚持自己,他说自己坚决不会使用任何在他看来“粗鄙”的新词汇。
自省
这些年,平均一年排一部话剧是赵立新多年未曾改变的节奏。在瑞典工作的那些年,赵立新看了很多好戏,那些戏会引发他的思考,或解答他生活中存在的困惑。
2005年,他成立了赵立新戏剧工作室,他希望把他在瑞典看到的那些优秀戏剧呈现给中国观众。2016年的话剧《大先生》中,赵立新在舞台上扮演鲁迅。2017年,赵立新导演并主演了瑞典戏剧大师斯特林堡的名剧《父亲》。事实上,早在2005年的时候,赵立新导演并主演的话剧《父亲》就在北京人艺小剧场演出过。
然而,把诸如《父亲》这类严肃的国外经典话剧搬上国内的话剧舞台,一开始的结果不尽如人意。在赵立新的印象中,最冷清的时候在一个小剧场里,只坐了三排人。经常是他在台上全身心投入,台下观众的表情却满是疏离和不解。如何让他想要表达的东西顺利抵达观众的内心,是那个时候赵立新遇到的最大障碍,很久以来,无法解决,后来他索性放弃了。“那会儿自我精英意识特别强烈,就觉得,我这东西特别好,你就知足吧,你要接受不了,咱就免谈了。太激进了,经常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。”如今,赵立新平和地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讲述那个时候的自己。
改变是近五年发生的。
2017年,话剧《父亲》重新被搬上舞台,演出了14场,每一场都一票难求。场次并不算多,却获得了观众评选出的2017年最受欢迎的话剧。这一次,赵立新感受到了表达被人接受的成就感。他也在反思,过去那些年,观众之所以不接受,是不是自己的表达出了什么问题。赵立新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回忆,此前他执着于作品宏大的立意,包括哲学思辨和表达,却忽略了这些宏大立意的表达方式。“好的作品自然携带趣味,那是一种耐得住琢磨的趣味,观众就像孩子一样,你要给他一个亮点,唤醒他的感官。”赵立新说。
“我们都是有局限性的,有些问题注定是无解的,但是你要提出来,提出来之后,大家都去思考,那是振聋发聩的。”赵立新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坦言,某种程度上,话剧是他的信仰。书可以不教,主持人可以不做,影视剧也可能拍着拍着就不拍,唯独戏剧舞台,他觉得自己无法离开。在他心里,好的戏剧有时具备疗愈功能。
如今,一年排一部戏,对他而言近乎于自我净化。“尘土太多,杂质太多,它会搅乱你的心和周边人的心。”赵立新这样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解释,“它(好的话剧)总比你高,仰望巨人,有利于保持清醒,避免自我膨胀。”
赵立新的突然走红,发生在他49岁这一年。
“年过半百了啊,哇塞。”当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记者跟他提及到年龄的时候,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即将年满五十。他看到网络上流行的新词汇“中年油腻男”,觉得很难和自己关联起来。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,可他说自己还是有很多看不透和看不惯的事情。
当然,年龄的增长终究也带来了一些改变,年轻的时候,他坦言自己很倔,经常是明知前路行不通,也要一直往前走,结果经常弄得自己一身伤。现在已经没有那么较劲了。
他身上共存着很多看起来互相冲突的特质,诸如,脆弱的心和强大的意志,心用来感知生活,感知到的可能是一些细腻的、忧愁的以及哀怜的情感,这些都是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情绪,而强大的意志会把他从这些柔弱的状态中拽出来。他坦言自己的内心有光明的一面,也有阴暗的一面,甚至是偏执的想法。“人的思绪是没有边界的,一旦飞扬开来,也是没有道德约束的,所以人是需要自省和自律的。”这是他长久以来的状态,互相拉扯,他觉得很累,但他似乎也乐在其中。
值班编辑:韩忠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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