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国华在山上承包的林地,再过三四年,大批的树木就可以成材了
___满目疮痍已重回葱绿;悲伤哀恸化作生的动力。
___当年,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,感动和激励着成千上万人收起悲伤,重建家园。
___10年里,这些闪亮的名字,已化为一个共同的符号,成为伟大的抗震救灾精神的一部分。
___他们的经历就是我们的经历,他们的成长就是我们的成长,他们的收获就是我们的收获,
他们的意志就是我们前进的动力。
“生命力强的树木,都活下来了” ——彭国华
人物名片
“最牛矿工”
彭国华
彭国华,今年47岁,安州区雎水镇人,靠种植林木为生,从1993年开始在老家附近矿山工作。2008年“5·12”地震时,在雎水镇附近一家矿场打工的他被埋在矿洞里,依靠雨水、手纸、小便充饥缓渴,坚持172小时后被亲人、工友、战士联合救出,被称“最牛矿工”。获救后,彭国华学会了泥瓦工手艺,以此谋生,农忙时回家照看林木。
■地震之后,他被报道为“最牛矿工”,一度被人们称为“传奇”,他并不这么认为,“啥子传奇哦,也就是命大而已!”
■困在黑暗中这么久,会不会留下黑暗恐惧症?面对这样的问题,彭国华提高了嗓门:“胆子更大了!一个人走夜路都不怕”
■他一时说得兴起,“以前买东西还要讨价还价,现在拿着东西就给钱……”
成都商报记者 宦小淮
摄影记者 王红强
三轮车行驶在山路上,转过弯、翻过坎、穿过隧道,彭国华双手扶着把手,不时拉下面罩,挡住卡车掀起的尘土。沿路青山徐徐后退,开往矿山的卡车,缓缓爬行,发出闷响……十年前,彭国华被封堵在洞中172小时。获救后,他就是从这条路被人抬出去的。他至今记得那个下午,来不及开走的卡车停在路边,山头在太阳光下模模糊糊,所有人都在逃离。
地震后,彭国华和他的村子整体搬到了安州区雎水镇,当过泥瓦工、修过高速路、开过小卖部,无论工作怎么变,他都还是要在春秋两季回到20多公里外的老家,看管父辈留下的柳杉林。踩着青石上的苔藓,穿行在树林间,二十多年前种下的柳杉,一直都是彭国华手中的“底牌”,也是一家人生活信心所在。
家园
“地震前有的家具,现在都有了”
绵阳安州区雎水镇,镇虽不大,却店铺林立、格外热闹。附近有矿场,矿上工人下班后,都喜欢挤到镇上餐馆,炒几个小菜、喝上两杯。彭国华骑着三轮车,从镇上经过,穿过主街,拐过弯就到家了。
虽只念过小学,在和外人介绍这里时,他都会一口乡音:“我们这儿是文学家沙汀的故乡”。
道喜村共有三百多户村民,地震后,整个村子都从山上搬到了离镇不到一公里的地方。村子变成了小区,平房变成了楼房,小区大门口,老人们坐成一排,聊着天。
小区中央,是一块水泥搭建的舞台,上面晒着粮食,舞台栏杆上牵着线,串着一排一排萝卜干。彭国华的家在舞台左侧一楼,妻子文友会打理着一间小卖部,白天都坐在客厅绣鞋垫,有人站在窗边喊,她就拿着副食递出去。
4月15日,彭国华从林场回到家中,文友会放下鞋垫,从厨房里端出4个同等大小的搪瓷碗,两碗菜、两碗饭,夫妻俩坐在小方桌上吃起来。胡豆炒肉、炝炒生菜,彭国华把菜夹到碗里,大口嚼着。
电视机、冰箱、洗衣机……“地震前有的家具,现在都有了。” 说到这些物件,彭国华有些得意。地震前,他修过青藏铁路,最远甚至到过广西做建筑工,天南海北跑,最后回到老家矿山做矿工。2000年,他拿出积蓄盖了新房,直到2005年才还完账。还没来得及享受,2008年,地震把房子夷为平地。
“好在一家人都还在。”彭国华说,“老天爷饿死的都是懒人。” 地震后,他开始跟着人学“码房子”(修房子),最后掌握了泥瓦工这门手艺,一天能够堆砌2500多块砖,他的工资也从80元一天涨到了120元一天。
挣钱不多,彭国华终究还是借助10年时间,让家里的一切都恢复到更好的状态,儿子在成都找了份工作,女儿也开始上初中。每周五,彭国华都会把车子开到秀水河,等到乘坐末班车回来的女儿,女儿回家,也是一家人饭菜最丰盛的时候。
获救
“从地下出来胆子更大了”
47岁的彭国华,面色黝黑,臂膀宽大,脚上一双黄胶鞋,四周磨得开了边。山里比镇上凉,他穿着背心,里面还加了一件棉布衫,整个身体显得更加敦实。
2008年地震之后,他被报道为“史上最牛矿工”,一度被人们称为“传奇”,他并不这么认为,“啥子传奇哦,也就是命大而已!”
地震发生时,他正在矿山的山洞里准备填充炸药,11米深的洞,80厘米高、80厘米宽,地震发生后,洞口坍塌,他被困在了洞中。坐在洞里,头靠着膝盖,手表秒针滴答走着,在洞里听得格外清晰,每隔三个小时,他就要看一次时间。
5月12日下了一场雨,雨水从泥土中渗出,他把头盔摘下来,接满了水,小口喝着。5月15号,铲车声音惊醒了他,他吼叫着,半个小时后,铲车发动机声音消失了。16号这天,铲车声音又一次惊醒了他,同样,声音很快消失在山野。彭国华把揣在身上的卫生纸吃了,连尿液也喝了下去。
5月19日下午4点,他听到了弟弟的叫喊声,他知道,获救了。“那天太阳很大,对面的山头模模糊糊……” 彭国华回忆,他那天喝了一袋酸奶,总算回过神来。
四名上山的士兵碰到了他,用卫星电话联络总部,“遇到了一个被困7天的生还者”,随后又连夜用担架抬着他下山,送往当时安州区的一处帐篷医院。
困在黑暗中这么久,会不会留下黑暗恐惧症?面对这样的问题,彭国华放下碗,提高了嗓门,“胆子更大了!一个人走夜路都不怕”。
在茂县打工那两年,他每周放假都会骑三个半小时摩托车,从茂县回雎水镇,一路上山高峡深、鸟鸣声不时出现,夜里没有月光,摩托车一盏孤灯,穿行在山间,到家已经是晚上9点,“一点不得虚火(害怕)”。
胆子大了,看得也更开。今年正月,侄儿结婚、侄女出嫁、走亲访友,彭国华花了4000元送礼,一点儿没犹豫。“钱嘛,没得就挣,双手挣钱又不丢人。”他一时说得兴起,“以前买东西还要讨价还价,现在拿着东西就给钱,有钱干两杯,没钱吃烟灰嘛……”
妻子文友会坐在一旁,埋头绣着鞋垫,不时抬起头看看丈夫,“差不多就够了哈!”彭国华心领神会,降低了声调,“当然,还是要存点钱哈,女儿才念初中呢”。